随着各种各样牌号的面包店不断开业,曾经是普通人眼里的奢侈食物,如面包、蛋糕一类的西点进入了寻常百姓家,那从面包店里散发出来的香味,逗引着人的嗅觉和味蕾,并逐渐成为了主食以外的精致点缀。可是人依然不满足,在那些“黑森林”、“起士蛋糕(Cheesecake)”、“提拉米苏(Tiramisu)”、“布朗尼”林林总总的蛋糕面前,有一种小蛋糕总是让人久久怀念。

    上个世纪60年代初期,我还是个啥都不懂的个小女孩,每天最高兴的事情,莫过于在偌大的“西瓜园”(广州日报社所在地)里等到交完稿的父亲下班,然后牵着父亲温暖的大手,顶着夜幕去吃东西。我们经常吃的只有两样,一样是报社对面小巷里的糖水店,总爱吃那一款“冰糖炖木瓜”；另一样是上九路口的一家国营冰室,要的是那一款烘烤小蛋糕。那是一款至今也上不了台面的,甚至连名字也没有的小蛋糕,每天晚上如期地在冰室门口伴着煤炉的红红火火等候着我们。

    关于那一款小蛋糕的制作,其实并不复杂。那时没有烤炉那么高级的厨具,只是用一个有好几十个如鹌鹑蛋般大的椭圆形模具,把调好的鸡蛋面粉放到里面,然后一合起来放在烧红了煤炉上两边来回地烤,几分钟后即可。一般都是现做现买现吃,那个过程是一个相当不错的实现期待的享受。小小的我,刚好站在垒高了的煤炉前面,瞪大眼睛看着师傅熟练地、哗啦啦地把大水杯里的鸡蛋面粉舀到模具里,又熟练地把笨重的蛋糕模具在红红的煤炉上转圈着烘烤,再看着打开模具后烤熟了的小蛋糕,一个个黄橙橙的、香喷喷的、饱满满地倒出来,装满了小纸袋,捧在手里香在口中。印象中,父亲吃得不多,每次都是看着我把小蛋糕吃完,而且还没有走到家(十几分钟路程)就已经吃完了。

    几十年过去了,小时候爱吃的东西,有好多都随着城市的改造和变迁而慢慢消失了。“西瓜园”对面的小巷早就无影了,而“冰糖炖木瓜”倒是不改初衷地坚守在城里大小的糖水店里,甚至还走进了五星级酒店的饭后甜品行列中。上九路口的冰室也不知从何时起变成了买服装的,可怜我那喜欢的小蛋糕,已经难寻踪影了。偶尔看见,也是混迹于闹市街头的烤番薯、煮玉米、臭豆腐当中了。每次在喧哗的街头看见我那久违的小蛋糕,总会驻足停步,身边的同行见状肯定会拉拉我的手说,走吧,脏。有一回实在忍不住了,买了一袋,却大失所望。蛋糕还是原来的蛋糕,却没有了原来地道的香味,只觉得面粉多鸡蛋少,从此就放弃了对街头小鸡蛋糕的留连。后来无意中在河南一个七拐八拐的深深小巷里面,碰见了一家做小蛋糕的小店,门面一点不显眼,主要是经营水果的,做小蛋糕是副业,但是其味道几可跟从前的媲美,值得回味。我狠狠对自己说,认住它,以后常来。可惜本人不认路,再也无法寻回那藏在茫茫闹市中的小蛋糕了。看着小时候的美食流落街头,想象着它总有一天会像许多老的东西一样,静静地被这个城市的红尘所淹没,若有所失却也无奈。其实现在好吃的东西是越来越多了,不明白为什么总是对那个上不了台面的小蛋糕难以忘怀呢?想想,我怀念的不仅仅是那个小蛋糕,而是在怀念曾经天真烂漫的童年,怀念那满载着浓浓父爱的童年。